当前位置:首页 > 留学 > 正文

天天娱乐时空网(娱乐时空)

编者按:

2022年1月21日,著名作家张洁在美国因病去世,享年84岁。

张洁是中国新时期文学的重要代表作家,是国务院授予的有特殊贡献的作家。她是中国第一位获得长篇、中篇、短篇三个国家级奖项的作家,也是唯一一位两次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家。张杰的《沉重的翅膀》、《无字》、《爱不能忘记》、《翡翠》、《来自森林的孩子》等作品深受读者喜爱。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多种文字,获得意大利骑士团以及德国、奥地利、荷兰等国的文学奖。

天天娱乐时空网(娱乐时空)  第1张张洁写了一辈子小说。七十岁的她,在没有任何绘画训练的情况下,开始挑战油画的创作。2014年10月,张杰在个人油画展上说了一句“和这个说再见”后,就去了大洋彼岸和女儿一起生活。

张杰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,也没有发表作品,但是很多读者朋友还是很想念她。今年冬天等她走的消息好难过!《北京青年报》每日副刊“青睐”栏目特刊登张杰友人的两篇旧文,以示纪念。

张杰——我们这个时代心碎的表情。

文/主持人张越

进入老年后,张洁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处理自己的财物。她的朋友会收到这样的邀请:来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东西?你喜欢就拿去吧,剩下的我来处理。她的衣服、珠宝、日用品、饰品、纪念品、书籍、画册、油画...我已经把书和画册从她家搬走了,客厅挂了一幅几十年的画。顺手还拿走了作协给她过生日送的大蛋糕,直接端上台,直播间各个岗位的饿狼同事一起分享。

她还处理和销毁了各个历史阶段的材料,包括信件、日记、照片和一些手稿。我曾经亲眼目睹她女儿向她 *** ,“你不能这样!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孩子想见奶奶,他们不能有任何照片。”她最后还会留一些吗?

我还问她:“好好的,何必呢?”

她说:“我不想一辈子麻烦别人,也希望死后不要惹麻烦,可以自己提前安排好事情。”至于为什么文字和照片不想被保留,她是说死后,她不想被人记住,被人讨论,被人猜测,被人研究,她不想让任何人记住关于她的任何事情,她只想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!所以,此刻我对写这篇文章感到不安。我应该写吗?我还记得,很多年前,第一次谈话的时候,她对我说:“我看过你的文章和节目,我很喜欢。我们可以聊天,做朋友,但我不会接受你的采访。”所以,我从未要求采访她。虽然我也有这个愿望,甚至还写了一份完整的采访提纲,但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。时间久了,人们就有了更多的信任和理解,他们的谈话往往会涉及隐私,包括一些文学界鲜为人知的故事。我有意识地把我作为记者的悟性和作为主持人的好记性放出来,和你聊聊天就忘了。我所做的是建立…我答应不这样做。那么,我现在应该写她吗?

另外,我写的清楚吗?

张杰是谁?

她是曾经非常受欢迎的作家吗?是当今文坛最有创造力的老人?是各种风情的狐狸导致桃花太多吗?一个别人无法接近的脾气暴躁的怪胎?是一个很有攻击性的女汉子?诚实坦率是笨拙的知识分子吗?

张杰,她到底是谁?

“如果打蜡的时候你跪在楼梯上,恰好二太太从楼上下来,吴为就会抬起脸,对二太太讨好地笑。

她年轻的时候很清楚,二奶高兴的时候,可以给她几块糖或者一份点心,可以很好面子的跟妈妈说几句话...吴为能看出什么颜色是好颜色。

如果二太太不高兴,她会躲起来,翻来覆去地看她的小手,好像它们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;慌忙低下头,凑近莲子,把自己本来就小的身子缩得更小了,小眼睛对着二太太的脚眨了眨,为那双脚让出一条更宽的通道。

……

“事实上,她所有的胡作非为,她在一些小事上的表现,包括她的张扬,都只是一种小伎俩,用来掩饰她对弱肉强食的恐惧,来抵抗她的奴性和她对奴性的厌恶和恐惧,企图向她自己证明,他们从来没有在人格上或精神上对她构成威胁...

如果问是什么造就了吴为,这个楼梯无疑是造就她的第一把凿子。正是它决定了吴伟的人生基调和走向。她的生活实际上在她两岁的时候就开始破裂了。"

(引自小说《无字》)

这是小说《无字》中吴薇的童年,一个因为父亲的遗弃而和可怜的母亲相依为命的可怜小女孩——我是文学专业的,所以不想把小说的人物和作者混为一谈——但是这个在楼梯拐角的不起眼的两岁小女孩,我坚信她身上有张杰的影子。在战争中,在洪水中,在战火中,在极度的贫困和动荡中,张洁和母亲相依为命,卑微却顽强,她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坚强的女人,否则她早就死了。她独立,自尊,不怕吃苦。她可以保护她的女儿、母亲和爱人...她不花别人的钱,不欠别人的情,也不求人。这个“其他人”包括她的亲戚。如果有人给了她一点帮助或善意,她会受宠若惊,并予以回报。她看起来很坚强,但实际上她很脆弱。她努力只是因为内心没有安全感。她表面上很强硬,很难相处。其实只是因为她不了解这个世界。

将近60岁的时候,她装修了房子。如果她愿意接受帮助,有些人会愿意为她工作,但她生来就不能接受,从两岁开始就不能。她摔断了腿,把它拖到窗台上,给它上漆,打扫干净。她对着空房间喊道:“你还能把我怎么样?”这是对命运的挑战吗?命运还能把你怎么样?如果冒着生命危险,生命不计入成本,还能做什么?你活得孤傲,就算有一千个人想宠你,你也只能一辈子努力!这在70年前就注定了。

上帝是偏爱她还是折磨她?让这么倔强的女人有好脸色?张杰不漂亮,但她很美。越接近中年,她越漂亮。她婀娜多姿,清秀俊朗,这在中国同龄女性中是不多见的。这是另一个悲剧。

当年把吴为扔在楼梯上的人是谁?她的父亲顾秋水,那个大男子主义的老派东北男人,长得帅,穿得好,有才华,忠心耿耿。他爱自己的国家却不爱别人,或者他可以善待不相干的人,但他绝不会把自己的女人放在眼里。他老婆再贤惠漂亮,也不过是个黄脸婆,女儿是个小拖油瓶。外人看他豪爽热情,只有他老婆和女儿才知道他有多冷漠粗鲁。

“顾秋水是如此洒脱地在吴为的灵魂中播种和培养对男人的仇恨、敬畏和依赖,而这种仇恨、敬畏和依赖在她一次次失败的人生灌溉下茁壮成长。

不要以牙还牙,要以铁一般的心站在男人身上去分析他们,审视他们。这不是比报复更彻底的报复吗?难怪她和一个男人 *** 的时候,像x光机一样冷静,永远无法全身心投入。

她一开始没那么恶毒。在她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她都没有放弃寻找男人的梦想,试图依靠那个男人来克服她对男人的恐惧,结束她对男人的审判, *** 她对男人的偏见。——完全是一个老女人或者正常女人的梦,却不是恋母情结的普遍认识,而是一次次陷入绝境,最后不得不陷入与男人相持不下,独自浪迹天涯的结局。"

(引自小说《无字》)

没错,这是小说,但张杰的童年不就是这样吗?当一个女孩不幸有过这样一个父亲,她会用一生去寻找这样一个男人:英俊、有才华、勇敢、傲慢……她要找到熟悉的味道,征服这个男人,被这个男人伤害。他们会深爱对方,打得鼻青脸肿。这在心理学上叫复制,也叫补偿。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选择,却极难逃脱,就像命运的诅咒。所以,如果她写《爱不能忘记》,她一定会落泪,而她现实版的爱情,在改革开放初期,几乎震动了半个中国。如果发生在今天,足以炸了微信好友。

后来她经常跟我说,她不喜欢爱情不能忘记。虽然有那么多人喜欢它,但它只是一个错误。她告诉我不要迷恋那种语气。如果我遇不到一个真正对你好的男人,我宁愿不结婚,因为结婚可能是一种极大的伤害:

“不要害怕孤独。你结不结婚都会很孤独。不要怕老了没人照顾。如果你老了,需要帮助,至少我可以帮你!”这又表现出她真诚愚蠢的一面,说她比我大近三十岁,我也老了。她会照顾我什么?

张杰这一批作家,80年代走红,2000年大多就不写了,最多写散文和回忆录。她和张杰一样,是唯一一个年过六七十还在不断出新小说的人。我一直在想,为什么她的创意会经久不衰。我想去是因为她不称职!面对现实生活,她是极度无能的。她不仅不会处理日常生活中的琐事,也不会与人打交道。大家都觉得她很厉害,态度也很疏远。有时候,我听她接电话跟人商量事情,还会在旁边儿笑:

“你只会这样说话吗?换个腔调就好多了!”

她困惑地耸耸肩,不置可否。如果她这样表达爱慕之情:“我在意大利给你买了一双很好的皮鞋,回来一想,恐怕号码不对,你穿不了。”

或者这样:“我在美国,想给你买一套特别的护肤品。我去买了,可是没钱,丢了。”

那些不靠谱的鞋子还在我鞋柜里,穿不了,又舍不得扔。至于护肤品,我觉得已经抹在脸上了。

她不仅屡次赔钱,信用卡也屡次丢失。她丢了就去银行挂失补卡。她非常害怕地向银行道歉:

“真的很抱歉!我好迷茫,给你添麻烦了!”

过了一个星期,银行打电话给她:“张杰女士,你的信用卡已经补办了。你可以过来拿。”

她很开心,很放心,带着一种又有了信用卡的感觉去逛街。结账的时候,她还是拿不出信用卡。她差点哭了,去银行道歉:“给您添麻烦了,真是对不起!你刚给我的信用卡丢了!”

银行工作人员也很惊讶:“你怎么会丢了?我们还有信用卡。你接了电话也没来接。”

后来,她干脆把自己所有的证件、钥匙、存款等都交了出来。给她的邻居。邻居接手后,从没出过差错。幸运的是,她有一个好邻居。

在人类越来越聪明的时代,张杰显得越来越愚蠢。其实她从小就很傻。她在简单痛苦的环境中长大,这样的人不会聪明。年轻的时候,他好斗,越蠢越好斗,表现不好;年纪大了,没有了进取心,也知道自己很蠢,就干脆把自己关起来,不跟这个世界打交道。艺术从来都是孤独的产物,是她自己和自己对话的结果。她从小就喜欢问世界一些奇怪的问题。在一次次被生活打退堂鼓后,她不得不扪心自问。这些独白是她持久的创作活力。

在我看来,她的早期作品是不够的。我以为她真正创作的开始是“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走了”。这是对温暖的告别,她生命中最深的温暖——她的母亲——走了。告别温暖,才是真正的自我质疑和自我撕裂的开始。长篇小说《无字》是她一生中最辛苦、最痛苦的作品。一百年来,中国的男人和女人,在这种文化土壤里,经历了如何互相塑造和塑造,一次又一次的撕裂和扭曲,才成为现在的样子。作者在命运面前下跪,撕裂伤痕累累的身体,一遍又一遍鞭打自己的灵魂。这样的勇气和真诚,在中国作家中很少见。不管你喜不喜欢,这都是一部你无法忽视的作品。

它是人性的史诗,是心理学的活案例,是社会学的活案例,甚至是政治学的好注脚。是所有心理学家、社会政治学者和关心人性的读者都应该认真阅读的作品。只是这部作品太痛苦了,灵魂里那么无助和血腥,看了让人心痛。即使写它的人没有死,他们也得患抑郁症。

无字幸存的张杰,与国家、民族、时代渐行渐远。她后来的作品,如短篇小说《梦想化为乌有》、《倾听彗星无声地滑行》、《玫瑰之尘》、《四个烟囱》,或长篇小说《认识存在》、《灵魂是用来流浪的》,几乎说不清她写的是什么国家,什么时代。她离开了。我想用她其中一篇散文的名字来概括她现阶段的所有作品:《我们这个时代心碎的表情》...她的短篇小说《生命太长》,我认为是她的代表作。她写了一只孤独的老狼,独自在高山荒野中游荡。老狼看遍了世界却充满了不解,它嗥叫着——

“我之所以嚎叫,是因为我在恳求,乞求月亮让出一条路,哪怕有一条小小的缝隙,让我能进入那条通道。哪怕是很短的时间,至少让我问一句,“我是哪里人?“而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,并在这里生根发芽……难道就为了这个答案,我去了一次世界?那么价格太高了。可是天上地下哪种东西会甘心无根?”

(引自小说《人生太长》)

当它遇到受伤的猎人时,可以轻松干掉对方,好好吃一顿,但它没有。它把霰弹枪推到猎人手里,静静地等待猎人自杀。

“永别了,生活!不仅是这个世界,还有来世,来世。再也见不到你了。......我想在我还能干的时候结束我的生命,而不是等到我年老体衰。”

狼死了。

“我最后看了一眼我生活过的世界,想到我出生时的那种懵懂,想到我能来到这个世界的感觉和期待...

在那之后,我的灵魂带着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惬意和幸福,轻盈地飞向了另一个世界..."

(引自小说《人生太长》)

看这本小说的时候,猝不及防的我正在出差。一路上连头都不敢抬,生怕不停涌出的眼泪吓到同事!我也被她用词的精准和犀利震惊了,她的话里没有一个废字。想起她对我无数次的感叹:“把感情和表达的距离减到最小是多么困难啊!只是我的心痛,”而此刻,我也在感慨:“我做不到,我做不到……我写不出我的感受,我写的都是错的!”

不管张杰以后是否再写,我都会把《人生太长》当做她的最后一部作品,一部告别作品。

她真的不再写作了。她用更隐秘的方式表达——绘画。她不像其他人。高德勋成功的时候,她画的是水墨写意。她画油画,60多岁开始画画。她是自学成才的,这让艺术评论家感到惊讶。她的画常常是残破的,陈旧的,甚至是压抑的,比如一朵盛开的花,一朵孤独的花,于是我说:“你拿这幅画做什么?怪倒霉的!”但我喜欢她画的那只豹子,一只夕阳下的雌豹,犀利,神秘,美丽,孤独地站在空的广阔世界里。她为我画了一幅画。这是西班牙的街景。天气晴朗空。这是一个彩色的小房子。这不是她的风格,她当然也不喜欢。只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。

告别一直是持续的、缓慢的、全方位的告别。她的房子越来越多空,东西越来越少,生活越来越简单,她这辈子经历过很多荣辱,得过很多奖,见过很多世面,惹过很多麻烦。很多中外大牌都是她的读者和粉丝。她的任何一段经历,都可以被一个虚荣的人拿来当十年二十年的牛,但对她来说无所谓。在过去,我们会预约一些好的餐馆吃饭。后来连这个都免了。每次见面,我都会去一家德国面包店买两条面包。她在家煮南瓜汤。虽然她做了一手好西餐,但都忘了。面包和汤就够了!她说:

“我太累了。我不得不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件事情上尽我最大的努力。我真的很累。”

我们倒酒,喝一杯,聊一晚上。

不停地说再见,对一切说再见,这次是对故国。2013年,她终于决定移民美国。其实她早就可以有美国身份了,只是因为不想给生活在美国的女儿家添麻烦而放弃了。虽然她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,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到。中国的环境越来越差,让她的哮喘患者不断发病。在女儿家的催促下,她不得不离开。她卖掉了北京的房子,处理掉了所有的东西。她去送行的时候,看到她的行李是一个超市购物的布袋,里面装着几个旧瓷盘和碗,说是用了很久了,还有一顶戴了很多年的旧帽子。她拿着这些旧东西走了。

据说她的小公寓在哥大边上,很安静。想象一下,她在美国的住所一定更简单空宽敞。门口有长长的小径和深深的树林,阳光透过小径上的树叶照射进来。只有鸟叫却没有声音——想象她画画,发呆,走路——就这样安静地生活着。

她说:“如果我死了,你不必难过。我不怕死!”

我当然明白,我的朋友!我只是为你的悲伤难过。每次看到一个小时候就被毁掉的生命,一生都在痛苦中挣扎,不断努力超越自己,我都会很难过!这个时代很多断肠的表情让我难过!而其中,就有我的表情。我一直在担心你,不孤独,不生病,不死。我只是担心你无法调和:与生活与世界!我只希望你“开心”。这个词极不准确,也很轻佻,但是我找不到别的词了。也许你们已经和好了而我不知道!也许我以为我了解你,但我不了解。

我帮不了你,我的朋友!只能献上我深深的祝福!

张杰是个“神”

文/作家邢安

张杰是神。这是一个年轻女作家在我微信上的留言。当然我知道这种说法的夸张,张杰自己也不会认同。即使是留言者也知道他在说什么。但我知道,这是更年轻的作家对张杰先生表达的一种尊重和热爱。

天天娱乐时空网(娱乐时空)  第2张张杰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作家之一。早在大学的时候,我就看过她的短篇小说《爱,不能忘记》。她的另一首作品《谁活得更好》,是我在广播里听的一部广播小说,当时就深深打动了我。但这两部小说,以及《条件不成熟》等几部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的小说,都被排除在她新出版的11卷本《张洁文集》之外,她毅然与它们断绝了作者和作品的关系。她在文集的序言中写道:“我不记得我写了多少字,但我记得那些不值得保留的字。这本选集的出版给了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。如果以后有人要看我的文字,请帮我完成这个愿望——不要看我清理过的不值得保留的文字,更不要把它们收入任何文集。”关于这个问题我和她争论过很多次,但她对这些作品还是无法达成理解。她甚至说它们不是小说,艺术性不够。也许我同意排除谁活得更好,但爱不能忘记应该保留。这部小说是新时期乃至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不可回避的重要作品。它对20世纪80年代的思想解放,尤其是女性婚恋观的变化和进步产生了巨大的影响。当然,文学史当然不会忽视这部小说,因为一部作品一旦出版,它就是属于整个社会的。但是,作为一个作家,她在活着的时候,能够反省自己,把自己认为和自己不好的作品砍掉,用时髦的词“分手”,这在世界文学史上大概是极其罕见的。我只知道卡夫卡试图烧掉他所有的作品;斯蒂芬·金的第一部小说《魔女嘉莉》被他扔进了废纸篓。但这就是张洁,她写了一辈子小说,拿了中国几乎所有重要的文学奖项。但是,到了70岁,她开始怀疑文学,怀疑自己的写作,真的让我这一代普通人很难理解。同时,她开始迎接新的挑战,在没有任何绘画基础训练的情况下学习油画。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,作家为了培养自己的修养,开始练习写字,练习画水墨,甚至成为时尚。但张杰选择了西方油画,对体力要求更高,更有挑战性。荆泽说:“很难想象一个张杰用毛笔画几根竹子。画油画的张杰就是张杰...油画至少让她不用浪费口舌去解释或者与世界争论。”这就是张杰——孤傲,自信,从不妥协,也从不随波逐流。

听说少年时学过油画,也知道自己对西洋画有偏爱。张杰经常邀请我到家里聊天,对她的画提出意见。他的第一幅画(她不想给自己的画命名,只是注明了日期)完成于2006年3月。这是我看到的她最早的画之一。)让我大吃一惊。这幅画是关于一座暗红色的山,山中隐藏着黑色的岩石。山顶白雪皑皑,水往下流。当然,这是我个人对这幅画的印象。画面色彩对比强烈,充满了表现主义风格。我们可以把它想象成火山遗迹,但在它的内部,岩浆还在涌动,动物们蓄势待发。也可以想象成火星表面。经过长期的积累和演变,凝聚了人类无数的想象和欲望。虽然张杰反对将她的画具体化,但我确实在这幅画中看到了时间与空的交集,冷与热的碰撞。她最喜欢的画是一只豹子。一个是孤独的豹子在黄色夕阳下的旷野里看着你。另一个是金钱豹华丽而冰冷的背影。不止一次听张杰说她喜欢豹子,机警又高贵,所以我相信是张杰本人的写照。

去年年初,我建议她举办个展,我组织并联系了她。后来 *** 主席听说后,专门给我打电话,希望展览由中国作家协会主办,现代文学馆承办。具体请景泽校长负责执行,我负责编辑设计出版展览画册。2014年10月,展览开幕当天是文学节。许多喜爱张杰的朋友从四面八方聚集在文学馆。 *** 还从家里带来红酒招待大家。张杰破例满足了大家的合影要求。知道张杰很反感拍照和摄像,多年来一直拒绝拍照。我曾几次试图说服她在绘画过程中拍摄一些肖像或作品的照片,但她都拒绝了。那一天,大家谈文艺,谈笑风生,久久不愿离去。众所周知,张杰将和女儿一起去美国生活。她年近80,恐怕很难一个人回来。

天天娱乐时空网(娱乐时空)  第3张张杰(中)和兴安(左一)

大家对张杰的画评价很高。 *** 和荆泽为她的展览写了序,诗人作了评论。北京作协主席刘恒也很关心张杰的画,特意让我陪他去看展览。刘恒特别喜欢“2012年4月”这幅画。“这幅画让他想起了雅斯贝尔斯的存在主义哲学,”他说。斑驳的海岸和遥远的地平线,让人感受到生命、生存和时间。”的确,隐约的地平线似乎是“存在于此”和“超越存在”的界限,让人有无限的想象和思考。

她还画了许多女性形象。《2014》的人物肖像是她最珍爱的作品之一。海蓝色的背景衬托出一个高额头高下巴的光头女人,给我们一种看轻大海,穿越世俗的姿态。这一定是张杰的自我比喻,或者说是她向往的一种境界。我喜欢她另一个“2011”的作品。我记得这个作品差点被她废了。有一天,我去看她,在一个画架上看到了这幅画。它看起来像一个简洁的组成与一些浅色背景。她是一个穿着中式侧扣夹克的女人,隐约像是虚构和事实,像是旧时代的幻影。她的眼神特别打动我,她斜着眼睛,妩媚,灵活,包容,坦诚。不知道为什么,在这个在我看来已经完成的未完成的作品面前,我恍惚间看到了两个时代的女性,一个是年轻的母亲,一个是成年的女儿。两个不同时代的母女在同一个时代奇妙地重合了。这恐怕是天意,超越了技巧和艺术,是张杰潜意识的流露和实现,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。这幅画让我想起了已经远去却永远在张杰心中的“世界上最爱我的人”,也让我想起了五十四岁成为孤儿的张杰本人。最后在我的劝说下,张杰把这幅画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,在她的展览中展出。

2013年,张杰把她迄今为止最后一本书给我出版,书名是《流浪老狗》。这是一篇旅行随笔,配有大量自己拍摄的图片,记录了她独自环游世界的经历。所谓环游世界,其实是一些中国人不太了解、不屑去的陌生角落。她在书的前言中写道,“人似乎生来就会走路。我称这些人为行尸。他们步行去寻找什么东西。他们自己可能也不是很清楚。也许他们在寻找自己心灵的依靠,或者灵魂的束缚。走到巴黎,旅行者终于可以坐在拉丁区一家小咖啡馆外的椅子上喝杯咖啡,或者最后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散散步。行者似乎与世界格格不入,平白无故的好日子会让你坐立不安。只有在行走的时候,用自己的脚步轻敲大地,就像地质队员用手中的小锤子轻敲地下宝藏,聆听大地的低语、气息和秘密,或者把瞳孔聚焦在天空,试图穿越天空去阅读背后的天书,他的内心才会宁静。......他的收获是踏入了很多人看不到的色彩。”这是张杰这本书的主旨。她曾经跟我说过,她的大部分稿费都花在走路上了,从来不买名牌之类的奢侈品。而她一旦决定出发,就会穿上自己最破旧的“行头”上路,像一个漂泊的游子。这不仅是为了安全,也是为了防止小偷光顾。她自嘲道:“谁会偷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穷的穷人?”在她的作品中,你几乎看不到宏大的叙事或者时髦的话语。其中有一些不知名但很有特色的小教堂,小咖啡店,小农具博物馆,老式家具,马圈等等。她以作家敏锐的眼光,聚焦城市或乡村的细节和角落,探索人类繁荣历史的另一面。门外的南瓜,柱子上爬的蜥蜴,草丛里的螳螂,路边的流浪猫,湖边的小鸟,山里的羊,也会让她写下自己瞬间的感受和感触。

这本书为她赢得了2013年《北京青年周刊》“红人榜”的“年度作家”奖。主办方让我和袁明导演给她颁奖。看到满头银发的张杰从一排排娱乐明星中站起来,走上领奖台,我突然有一种时间空穿越的感觉。我敢肯定她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明星,那些明星也没几个知道张杰这个名字的。他们生活在一个世界,却存在于两个灵魂空之间。在强烈的聚光灯下,在众目睽睽之下,她笑得很美,很平静,没有一丝犹豫。我不记得她在感谢辞里说了什么,但我肯定她不是为了这个奖或者文学而来。她这样做是为了开始一次漫长的告别。半年后,张杰在展会上说“再见”的时候,很多喜欢她的朋友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张杰真的要走了吗?我们的传统不习惯这样告别,我们的作家恐怕也没几个敢宣布从此离开公众视野。

前几天因为《时代文学》杂志“名家剪影”栏目准备给张杰做专辑,我给张杰写信,征求她的同意,询问她的近况。她给我的答复简洁而平静:

兴安,我很明白你的好,不希望我被遗忘。虽然我希望人们忘记我,但你应该感谢我的好意。

我越来越懒了,画画,但是不满意,所以撕图现在成了常态。

因为离哈德逊河只有一百多米,河堤上有林荫大道。虽然烈日炎炎,但树荫茂密,树下长椅一个接一个。我花很多时间在河岸的林荫大道上,除了坐着看河上的风景,什么都不想。

过去的一切都离我很远,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,没有一点后悔的感觉。人到了这个地步,真奇怪。

祝你好运!

张杰

她说了很多次她不信仰任何宗教,却赢得了比宗教更纯粹的心情。在远离家乡的异国树下,在从不同方向吹来的风中,她忘记了过去的荣耀与仇恨,只留下和平与爱。她能感受到路边的狗干净的眼睛洗涤灵魂的喜悦。她在生命的尽头接受了这个事实,对离开这个世界的空白色和虚无无所畏惧。不以荣辱为束缚,不以生死为喜悲。这就是张杰,一个完整的张杰,一个神话般的张杰。

2015年6月

青天添副刊

原载于《北京青年报》

来源:北京青年报

0